嗨:
今天這封信,我想再次探討一次熱情。從兩本書《The Art of Impossible》以及《The Art of Possibility》出發。
這兩本書,很巧妙地互相印證。
《The Art of Impossible》教你「如何做到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」,書中有各種招式與案例,系統化整理成一套執行清單,是一種「外功」;
《The Art of Possibility》教你「如何看見人生的更多可能性」,解除你心中的「業障」,看見世界的本質,是一種「內功」。
兩本書名相反,卻是一體兩面,在討論同一件事:「如何發揮我的最大潛能,活出最完整的自己?」
這篇有點長,花費了我不少時間整理與思考,但內容應該挺乾貨的。
我們就先從「外功」開始吧。
五大內在驅動力架構
「每天早上叫醒我的不是鬧鐘,是夢想。」
我們都想過著充滿「內在驅動力」的生活。
研究顯示,外在驅動力有極限,約在年薪 75K 美金就頂了,錢多了也不會再增加工作動機。
我們都有自我實現的心理需求,想要擁有「從內心出發的渴望」,完成了不起的事情,Be somebody。
那麼,那個內在的渴望究竟是什麼?
《The Art of Impossible》作者 Steven Kotler 研究數百名巔峰表現者案例發現,人類的內在驅動力一共有這五種:
1. 好奇心(Curiosity)
2. 領域符合度(Match Quality)
3. 大師之路(Mastery)
4. 自主性(Autonomy)
5. 使命感(Purpose)
從這五點下手,各個擊破,是找到「自己擅長的事情」,建構內在驅動力,打造熱情人生的方法。
好奇心:保護心中的小火花。
熱情始於好奇心。
找到熱情,就像是偵探遊戲,唯一的線索是「好奇心」。
不過,好奇心很容易被忽略,也很容易被挫折打擊,失去興趣。
刻意地培養保護心中的小小火花,才能讓星星之火,變成燃燒整個沙漠的熱情。
作者 Kotler 建議,我們可以用三個步驟培養好奇心:
1. 寫下二十五個你一直感到好奇的事物:那些你會用整個週末讀書、聽演講、請教專家的事。(建議用手寫)
2. 找到有交集的事物。
3. 針對這個交集,每天投入 20~30 分鐘研究:聽播客、看影片、讀文章、讀書...每天餵養好奇心一點點就好。
第三點重點是「少量多餐,持續不斷」,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,沒有要達成任何目標。潛意識會進行「模式認知」處理,將舊資訊和新資訊連結。
久而久之眾多資訊的連結,就會成為一項「熱情計畫」(passion project)。
有一項熱情計畫,是一件很酷的事。別人下班後滑抖音、喝酒、抱怨人生無奈,但你下班後,另一個人生才剛開始。
曾經有段時間我很迷 Python,四處串接 API 做一些很酷的小東西,光只是玩玩語言模型,甚至文件轉檔,我就很開心了。
那時候花了兩個週末的時間,把白天工作的一個程序用 Python 語言自動化,覺得哇靠自己根本是神,自己太屌了。(其實只是個廢腳本…)
學 Python 是想要當工程師嗎?沒有一定要。做這件事的唯一目的,就是好玩。「好玩」本身,是強大的內在驅動力。
那麼,在工作之外,應該用多少時間培養好奇心?
知名商業案例中,3M 與 Google 這兩間公司都會讓員工使用 15~20% 的工作時間來研究任何自己有興趣的事情。這也產出許多不可思議的專案,例如 Gmail 就是這樣誕生的。
所以,把自己的 20% 可運用時間投入熱情計畫,是個不錯的參考基準。
領域符合度(Match Quality):「一萬個小時」為何錯了?
「專家的養成,是由一萬個小時的刻意練習形成」。
這個規則也被稱為「一萬個小時」,被大眾奉為圭臬。
但是, Kotler 另一本研究極限運動員的書《The Rise of Superman》指出,大多數異於常人表現的極限運動員,並沒有遵循一萬個小時的規矩。
這些運動員沒有像音樂神童一樣有「先天良好教養」(大多來自破碎家庭)、無法刻意練習(例如衝浪,環境非常不可控)、也沒有像刻苦練習的藝術家一樣延遲享受(每一個都是刺激重度上癮者)。
作者認為,「一萬個小時」規則只能適用於「非常可控的環境」(樂器、西洋棋、高爾夫等)。
而在環境不可控的世界,更貼近事實的是「領域符合度」(Match Quality)
「領域符合度」,就是天時地利人和,一個對的人,在對的地方做對的事情。
David Epstein 在《Range》書中,根據研究結果提出「黑馬」理論,認為巔峰成就的人會先經過一段漫長的摸索期,找到自己喜愛的領域之後才一飛沖天。
領域符合度會提供高速學習的興趣,以及恆毅力加成,形成有利於打磨技藝的複利循環。
反之,「贏在起跑點」的天才神話不一定真的強,可能只是外界環境逼出了表現。久而久之因為缺乏領域符合度,熱情快速消退,最後轉換跑道。
經過廣泛探索期的人,反而會在找到適合領域之後,產生巔峰表現,成為「黑馬」。
通往偉大的最快途徑,是曲折。
大師之路(Mastery):打磨技藝不只靠興趣,更靠恆毅力。
「熱情是技藝的副產品。要找到熱情,最好的方法就是打磨技藝,成為匠人」。
這點是上一篇文章《追隨熱情,是我此生犯過最大的錯誤》的主要論點。
我認為是對的,但有些偏頗。
建構熱情的核心是打磨技藝,而支撐著打磨技藝的驅動力來源有兩個:「好奇與領域符合度」以及「恆毅力」。
上一篇文章沒有講到「好奇與領域符合度」這兩點,很容易給出一種「熱情只能靠苦幹」的感覺。
我認為靠恆毅力「苦幹」,是有風險的。
例如,我每次看完 David Goggins 的書或訪談,都會被他的恆毅力故事激勵到,然後開 Turbo 進入爆衝模式。
第一次爆衝是 2019 年,我報名三鐵比賽,開始每天跑步游泳騎車訓練。結局:兩個殘廢的膝蓋。
第二次爆衝是 2023 年底,我進行原始人飲食減肥三個月,開始空腹去打泰拳想要最大化燃脂笑過。結局:胃口變得超級不穩定,開始暴飲暴食。
基本上,每次我進入意志力 Turbo ,下一個畫面都是引擎自燃,死在現場。
「充滿狠勁,紮實苦幹」的人生確實讓人嚮往,但那不見得適合每個人。我認為基因是決定因素:有些人天生能夠「狠」,有些人「軟爛出天才」。
(我偏軟爛,不知道你是哪一種?)
光靠「恆毅力」苦幹,不一定可以建構出長遠的熱情。
但可以確定的是,只靠「好奇心和興趣」而缺乏恆毅力,也不可能在打磨技藝的過程中撐下去。
面對「打磨」必然帶來的痛苦和挫折,好奇心是脆弱的。
這時,「恆毅力」就是一種裝甲,可以保護心中的好奇火花。
打磨技藝的道路永無止盡,你會不斷地需要恆毅力,讓自己在接近放棄時,重新得力。
關於恆毅力,可以參考之前的文章:《造就「超人」的六種恆毅力》。
自主性(Autonomy):自律即自由
自主性有兩種。
一種是人生自主性,也就是對爛工作有「說不的自由」。
例如,假設我單口喜劇經營有成,有一批粉絲願意不斷用新台幣砸我,那我就獲得了對爛老闆說不的「人生自主性」。
「人生自主性」是進入心流的最大先決條件,只有「自己自願想做」的任務,才有可能全身心靈投入。
技藝越純熟,變現機會就越高,就越能取得人生自主性。
另一種自主性,是技藝自主性,也就是「從心所欲」。
這份技藝自由,是建構熱情的最核心要素。當你感受到熱情時,你不只是喜歡那門技藝,更是「擅長技藝的自己」。
我練習喜劇至今,約三四年經驗,在這行中還是非常菜的。我在舞台上處處受限於自己的能力,例如我很想要做好觀眾互動,但怎樣就是會乾在半路,死給觀眾看。
缺乏技藝,讓我在舞台上缺乏自由。
要獲得這樣的熱情,只能靠「打磨」。
打磨需要自律,隨著技藝打磨得精純,你就同時獲得技藝上的自由,以及人生的自由。
這呼應康德說的:「自律即自由」。
使命感(Purpose)
正向心理學家 Martin Seligman 認為,快樂的生活有三種層次:
1. 享樂(happiness):名車、美酒、遊艇、美女、豪宅...靠外界物質獲得腦內快樂賀爾蒙很簡單,恆毅力低的人會尋求這樣的生活。
2. 投入(engagement):尋找大量挑戰,高心流比例的生活。恆毅力高的人會追求這樣的生活,從內在激起大量快樂賀爾蒙分泌。物質的外在獎賞會麻痺,但內在獎賞會不斷自我增強,因此是更強大的快樂。
3. 使命(purpose):將「投入」與利他主義結合,心流加上意義感的生活,是最強大的快樂形式。
使命感可以降低中風、老人癡呆、心血管疾病風險,也強化驅動力、效率與耐力、專注。
使命感使我們專注在他人身上,防止自我沈浸,藉此阻絕焦慮與憂鬱的可能。
使命感帶來的社會互動也產生大量快樂賀爾蒙,這些賀爾蒙又反過來強化使命感。
充滿使命感的生活,是學理上最快樂的人生。
萬事互相效力:每個內在驅動力,都彼此加強。
回顧一次五種內在驅動力:
1. 好奇心(Curiosity)
2. 領域符合度(Match Quality)
3. 大師之路(Mastery)
4. 自主性(Autonomy)
5. 使命感(Purpose)
這五種驅動力是互相關連的。
「好奇心與領域符合度」驅使你打磨技藝。
「恆毅力」則保護你的好奇心,讓你在挫折時有一層裝甲。
「打磨」讓你獲得技藝自由與人生自由,回過來強化「好奇心」與「恆毅力」。
技藝越精純,也越能找到「提供給他人的價值」,也就是「使命感」。
「使命感」則強化人生的所有面向,讓你成為更完整的人。
五種驅動力(加上一個恆毅力)形成一個大型內在循環,在熱情的道路上不斷自我正增強。
開始循環的第一步,就從培養「好奇心」開始。
好,外功說完了,接下來是內功的部分。
其實一年前,我就讀完了《The Art of Impossible》,但是總覺得少了什麼,實際做起來沒有那麼容易。
直到最近讀到《The Art of Possiblility》,才找到缺少的這一塊。
要把這五種驅動力的「外功」練好,你需要一個強大的「內功」。
這個內功就是「無條件接納」。
論斷的世界:我們都活在地獄裡。
「你們不要論斷人,免得你們被論斷。 因為你們怎樣論斷人,也必怎樣被論斷;你們用什麼量器量給人,也必用什麼量器量給你們。 」
「為什麼看見你弟兄眼中有刺,卻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? 你自己眼中有梁木,怎能對你弟兄說『容我去掉你眼中的刺』呢? 你這假冒為善的人!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,然後才能看得清楚,去掉你弟兄眼中的刺。」(馬太 7:1-5)
批評、指教、評鑑、評價、衡量、打分數、指指點點...
活在「區分好壞」的二元世界,就是一種「論斷」。
這樣的生活是痛苦的。
我們時常誤解、武斷地認定那個亂超車的駕駛就是雞掰智障。
區分好壞,產生高下之分,有些人是人生勝利組,有些人是魯蛇。
於是人的獨特性,在「勝利/魯蛇」的二元分別下消失了,我們只看見收入地位、長相、身高…等二元特質。
我們因此被蒙蔽,看不見他人、世界的「本是」(as is)。
看不見他人就算了,最可怕的是,只要你在論斷人,你必然在論斷「自己」。
因為大腦無法進行雙重思考,只要你用論斷的眼光看人,你必然用論斷的眼光看自己。
因此你也被蒙蔽著看不見自己的「本是」,自己 as is。
你可知道,這是多殘忍的一件事。
因為我對自己的所有不堪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。所有我在黑暗角落做過的壞事,那些不該說的話、不該傳的訊息、不該撒的謊、不該偷的懶…我如何禁得起任何嚴格標準的檢驗?
對於他人,你只看見表象,你的論斷也僅存於表象;對於自己,這個論斷卻是從自我存在意義開始批評。
這是為何耶穌說「他人眼中的刺」,卻看不見「自己眼中的樑木」。用「成功」與「道德」標準論斷自己,這是我想像得到最殘忍的地獄,如同眼裡插著一根樑木一樣。
活在地獄裡,怎麼可能看見自己內心的熱情?
無條件接納:米開朗基羅之眼。
脫離折磨的唯一方法,是「無條件接納」。
米開朗基羅:「雕像早已存在大理石中了,我只是把多餘的部分去除而已。」
「無條件接納」就是用米開朗基羅之眼,穿越外在的粗胚,肯定每個人心中的藝術品。人的存在不是「完成式」,而是「進行式」。我們都在自我實現的道路上。
重點是,大腦不能雙重思考,只有練習無條件接納「他人 as is」,你才能接納「自己 as is」。
我一直想到哆拉A夢的葉大雄。
從論斷的眼光看,大雄是一個「魯蛇」。膽小懦弱,成績零分,一事無成還貪生怕死。
但是,其實大雄是個善良的人,他多次用多拉A夢的道具幫助人,照顧小動物。
大雄也能在 0.93 秒內睡著。這在自律神經失調、普遍睡眠不足的世界裡,是多稀有珍貴的天賦。
他也有天生的精準射擊才華,極具審美眼光,喜歡的漫畫都會成名。
這怎樣看,都是一個奇才。
放下成績的衡量標準,無條件接納,你可以看見葉大雄 as is。
放下「成功、道德」的衡量標準,也可以看見你自己 as is。
這很難。
以偏見與好壞看世界,是人類兩百萬年物競天擇下的生存機制。當有人路上超你車時,生物本能會讓你說出:「媽的開車不長眼睛!」。
但「無條件接納」,意味著反抗這個本能,說出「媽祖祝福你,你應該是家裡有小孩在醫院,才會這麼急吧」。
(用哪一種神祝福,端看您的信仰。)
真實版本是這樣嗎?完全不重要。重點是在大腦內練習「無條件接納」的心態。
「無條件接納」的心態,是找到熱情的關鍵。
好奇心探索是漫長的,每次嘗試,我們理解自己多一點點。
有時這個一點點,就在許多繁雜事務、焦慮擔心中,無奈地被忘記了。
放下論斷的眼光,無條件接納自己本質,可以讓這個「一點點」開始累積,成為對自己的深刻洞察,因此找到人生的熱情。
「故此,我見人莫強如在他經營的事上喜樂,因為這是他的份;他身後的事誰能使他回來得見呢?」
(傳道書 3:22)
希望這一週,你手上忙碌的工作,都充滿投入與熱情。
下週見。
好可爱,我的注意力被大雄的技能吸引了,hhh